雪

童年的雪，在乡村。童年的雪，无愁，也无忧。

雪，飘洒的身姿让孩子们喜欢，落地后积聚起来则更令他们陶醉。堆雪人，打雪仗，在闭塞的乡村，这可是难得的玩家素材。

被雪封闭了的小山村异常的寂静，似乎连鸡鸣狗叫声也不闻。大人们暂停了劳作，用早已预备好的干树根或木棍在自家的堂屋中间架上一堆火。孩子们围着这火，一边听大人讲故事，一边帮着大人们剥屋檐下的老玉米。不时地撒几粒于火堆旁，一眨眼功夫，玉米开了花，一如孩子们脸上漾出的笑颜。偶或有人扒开封得严严实实的地窖，从里面拿出一些芋头，放到火石的堆里去焐。用不了半个时辰，就会闻到一股烤红芋所发出的甜甜的香味。用一张纸或是一块旧布包着，捧在手心里，既暖手又怡心；等到不太烫了的时候，剥开黑褐的外壳，露出红黄红黄、泽晶晶的芋肉来，那美味，简直超过了今天的任何一顿螃蟹宴或是鲍鱼大餐。所以说，那时候的雪即使下上三个月，孩子们也绝不会厌烦。

雪，有时也助长人性残酷的一面。积雪太久后，野生动物们大多会因寻不到食物而断了餐。凭着高等动物的智商，会打猎的人就会扛着猎枪，循着猎物的脚印，很轻松的就能捕获许多只山鸡、野兔、獾或野山羊。这在“野味”还没有被人们赏识的当时是被允许的，当然也是给孩子们的最好营养。然而孩子们最钟爱的事情却是：用一根绳拴在鸡罩上方的口边，再用布把口封住，拉绳，令它的底边一边着地、一边悬空，再在罩的下面撒一把细碎的谷米。无处觅食、饥肠辘辘的麻雀儿会迅速地从不同方位聚集而来，落在不远处的墙头或是树枝上，叽叽喳喳的似乎在商讨着什么。仿佛听到它们中有的在说：那儿多米，赶快去吃！有的却说：哪来这么好的事，一定是陷阱！最终，它们没能耐得住饥饿抵得住诱惑，在惊恐中极速地往来穿梭，啄一口食，飞回树枝上去观敌料阵一会儿，见没有动静，再回去啄一口……如此反复数次，见仍没有动静，索性都不再抬头，以一饱为快。它们哪里知道，门缝里正晃动着的几个调皮的小脑袋，等的就是这一瞬间。孩子们猛地一松绳，“啪”的一声，麻雀们全被困在罩里面了!

尽管从来没有尝过，但我知道，烤麻雀的味道肯定是非常鲜美的。从没尝过烤麻雀的原因是基于这样一个念头：麻雀太弱小、太可怜！我们人类不能够做到扶弱济困——在冰天雪地里喂食给它们也就罢了，竟然还用欺骗的手段要了它们的命，太残忍了！

长大后的雪，在城市。长大后的雪，既能为人抚平忧伤、看到希望，也能让人措手不及甚至终日惶惶。

雪，能够填平世上所有的沟沟坎坎，让人忘却暂时的挫折；雪，可以覆盖全部的肮脏，给人们一个洁净的视野；雪，可以使人的灵魂在洁净的世界里互相勾连，使一切恩怨得以淡化；雪，给人们一个洁白、公平的世界，让人从玩雪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看到明天，看到来年！不是有谚语说：“瑞雪兆丰年”嘛！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：有了雪的覆盖，庄稼就犹如盖了一床被，过冬时所受到的伤害就会降到最低，来年的丰收就有了很好的保障。

然而，凡事都逃不脱这一哲理——“物极则必反”。今冬的雪延绵不断，无论是从其“深”度还是从其“广”度，抑或是从其延续时间的“长”度来看，都超出了人们能够承受的限度。广州、上海等火车站滞留旅客数十万；湖南冰雪损坏电缆造成大面积停电；我所服务的病区也早已是人满为患，我深深地为遭受雪灾之苦的人们感到不安。

雪，人们爱你，希望你也爱人们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8.2